卖身娘娘-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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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原先掐在手里、见到皇帝才匆匆收起的东西从枕后抽出,颤抖着两手呈上给皇 帝。
皇帝不以为意她接过。原来是一卷图轴。图轴卷沿已经绉裂,起了毛边,像是时常 被人摊开观赏,故此导致如此破旧。
「皇上,请您摊开看看,这幅图……」
就在孟廷兆伸出打抖不停的手指着图轴时,皇帝已经摊开图画
画中描绘的是一名美人,所不同于一般美人画的是,这画中人是一名人间绝色。
任凭他是皇帝,任凭拥有后宫三千粉黛,个个皆是千挑万选、千万中选一的佳丽…… ……他也不曾拥有过、甚至见过这样美的女人!
这不可能是凭空臆想出来的图像!
因为这样的绝色绝不属于世间,尘世画匠绝不能凭空描绘,就好象凡人不能臆测天 人的仙姿!
「皇上……」孟廷兆开口,他看了这幅图不下千万次,已较能把持住那股身不由己 的震撼。「您信这是个真人吗?她……这画中人,就是当日在太湖畔救了臣命的恩人。 」
「廷兆,妳病入膏肓了,世上岂有这样美的美人。」他玻鹧郏律托Γ季嫉摹∧抗馊炊⒗文欠迹镁貌荒芤评搿
「为臣不敢妄言欺君!是真的,那年在太湖,为臣亲眼所见!」孟廷兆忽然激动起 来,精神提振、两眼灼灼放光,如回光反照。
「当时臣亲耳听到一旁的小丫头,说这画中人姓王,是江南王家人……臣得功名后 曾多次南下访寻,却无所得,直到见到这幅画」
「这幅画是范中蠡绘的美人图,范中蠡是苏州人氏,据他所说,画中人是他一日在 扬州某佛堂打佛七时所见,当时他一见失了魂,直到画中人离去,才追出去,却已不可 得,后来数次打听却不了了之,都说这么美的女从前不曾见过……」
「当真如此,他怎舍得把这幅画卖你?」皇帝问。
「臣……臣是用了些手段,这画才能得手。」
孟廷兆脸上微有愧色,可想而知他以何种手段得到这幅画,相信必定不够光明正大 。
「廷兆,你确定画中人就是当日救妳的恩人?」
「皇上,廷兆敢说,任谁只要见过她一眼……必定终身不能忘却!」
皇帝慢慢挑起眉头。孟廷兆万分笃定的口气、眼底迸射出不属于病人的激越眼神, 那几近疯狂的神情……撩起了他的兴趣。
他不动声色,只淡淡地问:「廷兆,你让我看这幅书有何用意?」
「皇上,罪臣……罪臣有个不情之请!」孟廷兆忽然又挣扎着想下床。
皇帝拉住他,有力的手按着孟廷兆虚弱的身子。「有话在床上说。」低沉有力的声 量,安抚了孟廷兆。
「皇上!」孟廷兆竟然哭了出来,呜呜咽咽的,半天说不上话。
「男儿有泪不轻弹,有话你说吧!」皇帝竟以衣袖替他拭泪。
孟廷兆感动之余,竟然失态地反握住皇帝的手。「皇上,臣求您,求你在臣病死前 派人往江南一趟,替臣寻到书里的恩人!」
皇帝不着痕迹地收回手,目光离开画面上的美人,从床畔站起来,背着手踱至茶几 前,提壶倒水,浅呷了一口。
「廷兆,你日思夜梦这幅画,就不想想社棱,想想你该当未了的责任?」他矜淡地 道,背着身,眸中隐隐透出诡光。
「臣知道……可臣毕生最大心愿就是再见到她一面,求皇上成全!」
孟廷兆挣扎着滚下床,匍匐在皇帝身后跪倒,哭着猛叩头。
大学士孟廷兆竟然为了一个书中美人失心疯了!
皇帝慢慢回过身,俯视匍匐在地上的孟廷兆,目光渐渐越过了他,飘移到床畔的图 面上……
「既然那是你毕生的心愿,我就准了你。」
这是皇帝的回答。
第二章
苏州
「瞧瞧、快瞧瞧,王家闺女又出来逛大街了!还真是个大美人不是……不论见 几次都还是这么美!」
「什么闺女!先前还服着王夫人的丧,月前发上带孝才刚卸下,就成日这么拋头露 面、招蜂引蝶的。弄得王老爷都没脸把她给嫁出去。可惜了王老爷这么个好人,真是家 门不幸啊!」中年书生叹道。
「什么家门不幸?没结婚的不都是大闺女?」较年轻的书生问。
「啐,大闺女是指没开过苞的小娘儿,这王家小姐我看早就不是啦!」
「哟,听妳说,好似你对人家的事儿一清二楚?」
「全苏州城的人谁不清楚?同这王家小姐有瓜葛、能叫出名号的就有陈家公子、张 家公子、周家公子……」
「得啦、得啦!这我他知道!」
「这不就是啦?连你都听说,这还会是个闺女吗?」
两个书生尽管斗嘴,还是眼睛发直地呆呆瞧着横越过街中心的红纱凉轿,上头一名 摇着凉扇、浅笑吟吟的红衣美人,打一出现就成了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的对象!
出身自大户人家的王家闺女拋头露面、招摇过街,虽然不是第一回,众人还是议论 纷纷,街上所有人的目光焦点对准了王盈,无论男人、女人,每个人都停下手头上的工 作,几近痴迷地随着街中心那抹红色的身影兜转。
美人绝色的芙靥上夹着一抹近乎讥讽的笑,她高抬着下颚,似乎睥睨这一街上不断 喳呼、俗不可耐的人群。
「瞧瞧她那德行!真是世风日下,这样一个天仙生的姿色,怎地不守妇道,如此败 德!还听说小时候曾在「莲台寺」住了十多年,现下这样,别说王老爷的面子,简直连 佛门的清净也拖累了,哼!」那中年的卫道书生又道,嘴里说着道德,两只眼睛却死盯 着不放。
「这有啥不好?我打出娘胎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如果王家小姐不是这样,穷我这 辈子怕也见不着这么美的美人!喏,妳不也瞧得目不转睛?」年轻书生讥道。
「什么话儿!」中年书生不自在地啐道,眼睛还是没能离开街心那顶红纱轿。
两人这番话,隔了一只屏风,全听入屏风后一主、一仆耳里。
练家子打扮的男子,躬身同坐着的紫袍男子道:「主子,是不是要跟上去?」
「不必。你没听说,那女子是苏州王家小姐?既然唤得上名号,王家就不难找。」 紫袍男子嗓音略沉,气派开朗的俊脸撩过一抹阴影。
「这……主子,您当真确定是这名女子?怎么可能?」
紫袍男子挥手。「敬南,」他顿了顿,抬起冷定的锐眸。直视名唤敬南的随从。
「你坐平可曾见过这么美的女人?」男子淡淡地问,挑起了眉,俊颜上掠过一抹无笑意的 笑痕。
刻意放慢的徐缓声线,不是没带着讥刺的。
这么美的女人,体态婀娜娇袅,眼藏媚星,却又如此令人惊异地湮视媚行。不安于 室
冯敬南壮硕的虎躯一震,垂下了头,低声回道:「禀主子,奴才没见过。」
紫袍男子眸光一冷。「说过多少回了,在外头,不必自称奴才,免得启人疑窦。」 平淡却暗藏冷厉地低斥。
「是,属下记住了。」冯敬南俐落地改口。
在这位皇帝底下做事的人,不能犯第二次错!因为他从来不会错用不该当,或者愚 昧昏沉的蠢人。
「可,主子,属下还是有一事不明白。」等红衣美人的凉轿转过街角,冯敬南终于 忍不住问。
「说。」
「属下不明白,这王家大小姐,如何会是这等品德?这跟孟大人形容的全然不同…… ……」
冯敬南没往下说,可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
紫袍男子举杯,慢慢啜了口酒。
「这一点,咱们总会弄明白。」他淡淡地说,眸光仍驻留在街角。
苏州.省园「省园」之所以名为「省园」,乃王震依「一日三省吾身」起名。
王震在太湖一带名气之响亮,凡外地人提起王震,苏州人多半竖起大拇指赞一句好 ,这句好是指王震做人好,讲义气。
「省园」建在太湖这块明媚的风光水色区内,内有千步回廊曲岸枕水,三面环湖, 正面建筑物端正雅丽,建物内小阁亭台却又妍媚非常。「省园」俨然已成太湖的地标, 更是整个苏州城人的光荣和骄傲。
在「省园」之外右侧半里处,有一大片视野开阔的山坡,山坡上一地草香,再深入 往上走些路,里头竟然有几株栀子花树,每逢六月,雪白色的栀子香花遍满山坡,打从 王盈六岁时第一回发现这里,便管这儿叫做「香花坡」。
「……」
坐在「香花坡」大石上,鼻端闻着栀子花香,王盈恭敬凝神诵完了一部阿弥陀佛经 。
收妥了佛经,她伸个懒腰,一个人静静坐在石上远眺着太湖上的风景。
「如果能一辈子这样过日子多好?如果爹爹不逼我嫁给表哥多好……」她喃喃自语 着,然后是深深叹息。
今年,她已经十八岁。若不是因为之前娘的丧期末满,恐怕爹爹早就逼着她嫁给表 哥了。昨日爹爹终于下了最后通牒,不许她任性,要她在过年前嫁给表哥。
她任性吗?只是不想嫁人便叫任性?
叹口气,她苦笑。
表哥爱她什么,她清楚。他不了解她,甚至不赞同她的信仰,看上的只是她的外貌 。
「也许这么想对表哥不公平。能有谁不看重相貌?除非是出世的修行者……」
再叹口气,无奈的苦笑。
可就算是修行者,不能了生脱死前,恐怕也摆脱不了着相的执着,推演起来,大概 只有修执圆满的佛菩萨才能去掉相理的执着吧!
可也真难为了他!迷恋美貌竟能让他着迷到为了得到她,不顾议论,执意娶她为妻 !轻轻勾起唇角,她讥刺地想。
娘的三年丧期一满,她处心积虑教他难看,不惜拋头露面,招惹城里最恶名昭彰的 风流公子,忍受那些惹人厌的狂风浪蝶言语轻薄,为的就是教表哥死心、让爹爹对她失 望,可表哥竟然全不计较,仍然坚决娶她为妻,让爹爹也对她的婚事重燃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