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年-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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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席以后送客,佟西言没能谢绝关华的好意,把人家姑娘领上了车。
关华说:“既然你说没什么,那就证明给我看看。我这个姑娘人品相貌样样有,介绍给你,那是看在你叫我一声师母的份上,绝不会吃亏了你,你可别辜负了我的一番好意。”
那还能怎么办,拒绝就等于承认撒谎,承认有奸情。
扶着车门正要上车,瞟到刑墨雷在几十米外定定看着这边,他直起了背,停车场的灯光昏暗,看不清楚刑墨雷的脸,只觉得他转身进车内的背影有几分落寞。
佟西言看着捷豹离开停车场,自嘲的笑了笑,也坐进了车内。刑主任会自己找乐子,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人。
那姑娘坐在副驾驶座,侧面宁静安好,美人就是赏心悦目。佟西言怕她不自在,便说:“想去哪里转转吗?”
姑娘点了点头,说:“去江边好吗?”
佟西言打着方向盘把车开出停车场,突然想到还没问对方姓名,便不好意思的说:“你看我这人糊涂的。你贵姓?”
“田,田蓉,佟医生您可以叫我蓉蓉。”
“别别别,别用‘您’,就直接叫我名字吧。”
姑娘突然噗哧一下,说:“那我可不敢,你大我八岁呢。”
佟西言不好意思的笑,一时找不到什么话题,默默无语开车。
“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啊?哦,佟勿忧,小名叫早早。”
“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呵,她大爸爸给她取的,大概是让她一直这样无忧无虑吧。”
田蓉有了兴趣,侧过身看着佟西言,说:“礼拜天带她一起出来好吗?”
佟西言完全接不上话,啊啊了两声,又哦了一声,慢慢靠江滨公园外墙停了车,两个人沿着宽阔的江堤散步,迎面来的微风带了水气,很是凉爽。
佟西言打了腹稿才敢开口:“蓉蓉,你干妈是说笑的,你没有必要应酬我,其实我很无趣,不会是个好伙伴。”
田蓉眨眨眼睛,说:“我听到的可不是这样,我听人家说,佟医生是个很温柔的人。况且你误会了,不是干妈要介绍我跟你认识,是我自己想认识你。”
“为什么?我结过婚,还有一个孩子……”
“我不介意。”田蓉有些着急的打断了他的话,但下面的话又说不上来了,脸上通红。
佟西言张口讶异的看着她,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两个人坐了半天,直到一个溜冰的小男孩摔倒在邱蓉蓉脚边,两个人才像解了穴似的连忙一起去扶。
等小男孩滑远了,佟西言才说:“我送你回家。”
邱蓉蓉跟在后面,问:“你有心上人?”
“没有!”佟西言否认的声音连自己也觉得大了。看着等待答案的邱蓉蓉,略一思索,说:“只是,我还没有考虑过这事。很抱歉。”
邱蓉蓉大度的笑,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愉快,三两步跑到前面去了。
31
七月底的一天早晨,梁悦等护士们做完了晨间护理,盘腿坐在床尾,用热毛巾捂软梁宰平的脚趾甲,然后一点一点小心的剪。做这些的时候他完全不熟练,不过他很有耐性,边剪边看梁宰平的面部表情,如果不舒服,他会皱眉呻吟。
已经十一天了,拔管也有七天了,梁宰平的状况,似乎一直就是这样。手术后的第二天,医院联系了外院的专家,最后的结论,说来说去,只有一句话:“梁院长非常的顽强,并不是绝对没有希望。”这话是什么意思,梁悦不想去细想,父亲确实渐渐有好转,昨天晚上他跟他报告省厅质控小组的检查结果,父亲还握了握他放在他手心的手,他听得见。
他剪得那么认真,口罩下面,上嘴唇都微微撅了起来。做父亲的只会一味纵容,梁悦到念小学一年级了,书包里还揣着奶嘴,没事就塞嘴里吧唧吧唧吮,导致的结果就是,他现在只要一专心做事,嘴唇就会翘起,跟衔了奶嘴似的。
剪完了,正小心磨平棱角,护士进来记生命体征,一抬头,啊的一声惊叫。
梁悦唰的扭头看梁宰平。他正睁着眼睛看他们。
梁悦一动不动盯着他,大气也不敢出,慢慢爬到床头,用食指拨弄梁宰平的睫毛。会眨眼,但是眼珠没有看他,只是茫然的转动。
“爸爸?”他叫了一声,梁宰平没有反应。
梁悦的眼泪喷涌而出。
“实际上,我说,你们可别把话传到小太子那儿去,院长现在的状态,通俗来讲就是植物人,即使是那幸运的千万分之一,他醒了,他的智力,也只相当于一个八岁的幼童。”
刑墨雷一把捏扁了手里的纸杯咆哮:“你说什么?!”
神经外科主任吓一跳,责怪道:“做什么老刑!魂灵被你吓走一半!”
这是在科主任会议上,主持会议的是孙副院长。
“那就麻烦了。”他离座,忍着烦躁走来走去,说:“他一直维持这种状态,医院就一天不能交给梁悦,这这这,就要晋级了,这怎么做事?!”
心内科主任祁放突然说:“如果张主任有明确诊断,梁院长已经是植物人,那么梁悦可以向法庭提出申请,要求财产转移,他是他唯一的儿子,这不成问题。”
一阵沉默,孙副忍不住拍桌子:“你们倒是说话呀!这又不是我的医院!”
刑墨雷的芝宝响声清脆,啪嗒一下,点了根烟。顺道给边上的一位递了一根。
孙副把矛头对准了他:“墨雷,你别抽了行不行?!在座就数你资格最老,跟着梁院长的时间最长,你倒是说句话么!”
刑墨雷弹了弹烟灰,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梁宰平当年做院长也不过二十六七岁,他做得,梁悦也一样做得。”
其他人各想心事半晌没说话。
刑墨雷是前任大外科主任,在整个外科系统说话是掷地有声的,再加上其人做事一向嚣张霸气,中层干部中间还没有几个人能反驳他。
孙副敲了敲桌面,思索了一会儿,说:“那么,老张你就辛苦一下,去跟梁悦说说,注意点捡不刺激他的词儿。”
张主任又吓一跳,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不行!我哪儿行啊,我怎么跟他说啊,哦,说你爸醒不了啦,醒了也是傻子,你该干嘛干嘛去?那他能受得了啊?”
刑墨雷一瞪眼,说:“你是主治,非你不可,你平时怎么跟家属谈话的,再委婉点儿不就得了。”嘴上虽然这样说,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这个现实,不管用什么方式使得梁悦得知,他恐怕都不会接受。
孙副指了指ICU主任,说:“再加你,这事儿就交你们俩了。”
梁悦一整天心情都很好。虽然没有笑在脸上,但说话时轻松的语态,已经一扫这几日的阴郁。佟西言整理了会议记录,想让他过目,进门就见他低着头趴在梁宰平办公桌上一边喝粥一边写东西。他敲了敲门板。
梁悦抬头看是他,又低下头去,手上没停。
“这是肿瘤外科和放射科的会议记录,以及他们科室内部讨论记录。”
“放着吧。”
“今晚是泌尿外科,这是科室近两年来的各类报表以及今年的医疗质量情况,还有你特别要的几起纠纷的资料。”
“知道了。六点半在小会议室等我。”
佟西言问:“为什么不开一次全体职工大会?你的负担会轻一些。”
梁悦抬头看他,笑着摇头,说:“每个科室分开来,比职工大会要更管用,我都恨不能一个一个的叫来谈,只是时间不够了。”全体职工大会,那是爸爸的事。
佟西言突然伸手刮梁悦的鼻子:“院长今天还好吗?”
梁悦一愣,看到他手指上沾的一点粥,才明白过来,笑着说:“非常的好。他看得到我了。”
“院长醒了?”佟西言惊喜。
梁悦没回答,说:“把科室会议开完,如果他的康复情况允许的话,我得尽快办出院。监护室里太危险了,用点抗生素都提心吊胆的,怕他院内感染。”
“怎么会呢,单独的监护室。”
“怎么不会,一天到晚就是紫外线啊戊二醛啊,连个窗都不开,是人都待不住……啊呀你别跟我这儿站着,我做事要分神,出去帮我把门带上。”
佟西言无声笑,觉得轻松很多,为了梁宰平的苏醒,也为了小太子难得恢复的活力。
出门转身去自己办公室,刚一进门手机响,是母亲打来的,没多想就接起来了。
佟母在电话里哭,佟西言努力捕捉母亲凌乱的语言:早早在家里受伤了,现在在急诊室。
佟西言赶到急诊小手术室,急匆匆撞开了门。
刑墨雷没穿白大褂,着便装,一手持针器一手血管钳,正弯着腰给佟早早缝额头,佟母两手抱着她的头不让动。
佟早早睁开一只眼睛瞄他,惨兮兮叫:“爸爸……”
“嘘。”刑墨雷温柔的安慰:“不能动啊早早,动了会留疤哦。”
佟西言上前两步看伤口,问母亲:“怎么回事?!”
佟母又气又泪,的说:“今天早上我跟你爸爸去参加学校的退休教师活动,让你丈母娘带着早早,结果她把早早捆在椅子上,开煤气自杀!早早吓得直哭,椅子倒了,额头磕在水池边上,这么大个口子,幸好邻居发现,打了110,要不,我可怜的早早,呜呜……”
刑墨雷缝完了最后一针,把器械随意扔在弯盘里,摘了手套掏手绢,把早早抱在怀里,一点一点擦脸上的血迹:“疼不疼?”
佟早早点点头,眼眶擒着满满的眼泪。
佟西言怔怔看着,懊悔极了。
“针就不打了,省得受罪。开点消炎药吧。”刑墨雷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