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子里的师兄-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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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惊云抬眼瞟了瞟,同两人拱手罢了,仍替他剥橘子。他师父和先生两人挤挤挨挨并着坐了。聂风见了笑,一礼:“师父,这位大概是慕,慕——”
他师父坦荡:“你慕师伯,他听闻了剑晨的事,特地来瞧一瞧你。”
慕应雄捉了聂风上上下下搭过脉,半天说了:“剑晨聪慧,可惜在道心上执着太盛,耽于凡俗,为我逐出山门。但他终究还曾拜在我膝下,你受此一劫,是我教导无方之过。”
聂风见他客气,也收受不起:“师伯言重。”
慕应雄抿了茶,看他:“聂风,你性情柔和,又生得良善。只有你能压住他,很好。”
聂风不知道压什么压了,哪里好来,显见听而未懂:“还请师伯明示。”
慕应雄反倒至此没了话。步惊云拿刀将苹果片了,递与聂风。他师伯扣杯:“步惊云。”
步惊云拱手:“师伯。”
慕应雄听了一怔,真切把他望了又望:“你记起来了?好,妙得很。我时常听我弟谈起你们,三千年不改,难得。”
无名扶了额:“大哥。”
慕应雄自知失言,咳了两声,又垂眉正襟一坐,端得出尘。聂风念及一事,要问。他师伯一笑:“聂风,你想说的,我晓得。南山一案,看着拖沓甚久,牵扯良多,实则因缘早已了结。该还的还,该赎的赎,你需得好生谢谢你家的猫儿。剑晨便是瞧不清这个,才遭了祸。至于其他,搁置算罢。”
聂风听他给盖了棺了,定下论来,便不能再谈什么,诺诺应了。慕应雄起身欲辞别,他师父同他叙了几句,嘱他好生休歇,莫要多心云云。一并径直去了。聂风哑然,拥了被子坐了半天。步惊云给他端了杯水,把他搂着:“还在想南山的事?”
聂风笑了:“没,师伯说搁置了,就是搁置了。我还得劝劝秦大哥。可要怎么谢谢易风?给他买两箱子小鱼干?”
步惊云捞他左手抚了抚,掌心那道子伤已结上了痂,叫人碰着,有点儿痒。聂风给他挠得受不了,要拽。步惊云没松:“小鱼干?我看天气凉了,不如带他去剃个毛。”
说完叫谁窜进屋来,甩尾瞪他,亮了爪:“谁要给我剃毛!?”
聂风大乐,招他:“易风,你来,我给你顺顺。”
易风“哼”了一声,矜持半天,吭哧吭哧爬上床来,往聂风怀里滚成一滩,没了话。聂风替他抚了肚子,摸吧摸吧一愣,轻描淡写垂了眼:“易风,我听说,听说那个,春天猫儿都会,咳。”
易风正舒坦处,叫他语焉不详问了,背上发凉,尾巴卷了聂风,猫眼儿斜来一瞟:“干嘛?”
聂风一叹:“我本想与你买两箱子小鱼干,不过现在看看,要不然咱家再添,添一只母猫?”
步惊云嗤笑。易风心下一乱,恼得很,咧齿凶他。步惊云哂然:“不错,宠物店里什么样的没有。”
聂风衔了他:“不错,上次我救了一只波斯,浑身的白,鸳鸯瞳,碧眼金睛,好看。”
易风懒得理他,毛也不让顺了,茸茸团一圈儿,埋头无话。聂风瞧了欲劝,一伸手,叫他叭哒一爪拍了。步惊云看他较上真来,替聂风揉了揉,眉下阴了。聂风眼见不好,软语缓一缓:“那个,不要就不要了。我们家猫和别家不一样的。”
易风把猫耳一转,仍没言语。聂风逢着这个动静,晓得转圜不少,又笑。易风不知哪处委屈深了,噎了噎:“哼,全是白的,有什么好看了。”
聂风大悟:“我见过好多猫,都没你生的英俊潇洒,那个,三花多好看呀。尤其是你,最好看。”
易风哼哼唧唧磨了半天,勉强受了一番恭维,那些子塞啊堵的,拨云见日散了。把头往聂风手上一搭,要给挠下巴。步惊云恨不能一袖将他抚将出去,可聂风拦着,也作罢,吞了茶,拿眼瞟了猫儿:“你为什么不来?”
易风一愣,晓得步惊云怎么个意思,恼恨他没话找话。聂风奇了:“什么不来?”
步惊云笼袖子:“他自己知道。”
易风默了默,仍望了聂风:“那天我没去。”
聂风看他:“没去?”
易风把尾巴往脸上一搭,不看他,还蹭他:“我想像不出来,你不笑的样子,你不喋喋未休说教的样子,你被一掊黄土埋了,陌上无他,只剩了纸钱魂幡的样子。聂风,你,你别怪——”
他念不下去了。
聂风不知道为了甚事,听也不懂,可瞧他言未了,竟至哽咽不能语,想是难过得紧。便抱他来哄:“不怪你,我一定不怪你。母猫咱们不要了,更不剃毛,买两箱小鱼干,好不好?”
最终还是批了几箱子鱼干儿。聂风出院归家那天,麒麟也去接他,嗒嗒嗒撒了欢。步惊云往厨下起火弄灶,他多日没拿勺,意趣忒高。聂风还要帮把手来,刚捉了刀,让易风撞见,惊得掉毛,逼着他爹沙发里坐了。聂风阑珊得很。猫儿一转眼蹿得没影,麒麟桌上卧了,蓦地省起来:“对啦,风,我有东西给你!”
拖巴拖巴叼了两只果子,艳得流朱带火,拇指大小。麒麟拿蹄子点了点,甚自得:“风,你把这个吃了,对身体好。”
聂风拈了,颇踟躇。麒麟见他迟疑:“风,你别怕,这个唤做血菩提,我养的,你吃。甜着呢。”
剑廿十三伸了枝来瞧:“血菩提?我只听过,叫我看看。”
神兽护着不给,灼灼望了聂风未放,神兽一番殷切叫他不好推搪,想来也没甚坏处,闭眼一口吞罢,嚼都没嚼。半天摊了手,抿茶:“有点烫。”
麒麟一笑:“没事。”
血菩提一下肚,烘得聂风手足暖得很,又向屋里拾了个毯子,沙发上裹了裹,一躺不愿起。八点档里哪家姑娘低低哼没调的阳关调,并了厨下一瓢的烟火气,简直叫他滩成了一个谱子,要往曲词里去。
聂风打了一个盹,他几天给清粥小菜将养得寡淡,稍有些饿。晚上吃什么?
醒时逢着步惊云低头捧了他,眉上悲啊喜的,荒唐得很。易风何时生得这般大,一甩尾,已能将他团了。麒麟呜呜呜又抹泪,嚎说:“风,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叫你乱吃什么血菩提。”
聂风攒一串儿,不好不求甚解:“你们怎么了?”
步惊云没话,抽个小镜子与他来照。聂风瞧了瞧,里面寄一团雪,人去衣尽白的那种素,赤眼霜蹄,垂耳短尾的,一抖。聂风“唔”了一句,吧嗒两爪捂了脸。剑廿十三还自恼恨麒麟前时小气,隔岸观火看得笑了:“好可爱。”
步惊云甚以为是。
究竟聂风,年仅二十,中州一霸,神怪妖仙见得多了,同床共枕有之,称兄道弟亦有之。他淌得泉乡,斗得恶鬼,诸事行得十分嶙峋,磨折来去,总算没在此节上失尽方寸,便平心静气问了:“我怎么变成了兔子?”
麒麟挪了挪,趴了:“大概是血菩提的原因。你从前吃了也没怎地啊,不过这个绝对是暂时的,不消数天,就会恢复原状的。”
聂风一叹:“果然不消数天,就会恢复原状么?”
步惊云替他抚毛,顺了脊背下来,少不得捉了尾巴揉一揉。聂风一颤,蹭两步,拍他。步惊云默了默,依依不舍挪了地:“无妨。便就不能恢复原状,也可修成人形。不过千八百年,我陪你。”
聂风没了话。他瞧着淡定,但心下数番雷霆,山雨十几里,挣得都是沸了。他还待一抽了身来,回了警局,便重启旧案,好查他师兄的事。奈何这紧锣密鼓又一出,如何计较,终归沮丧。易风看他不快,有意相劝,耽搁半天:“聂风,你可愿与我寻个去处?”
聂风愣了:“去处?”
易风一笑:“从前你是人形,不便同往,如今正好。”
剑廿十三凑个数:“去哪?我也去!”
易风瞟他。步惊云斜目一瞥,搂了聂风怀里揣着:“去哪?”
聂风拿爪子搭了步惊云的衣襟,挣一只耳朵出来。易风憋了没乐,低咳两声:“去易天赌坊。”
剑廿十三大喜:“我也要去!我听说易天赌坊是群妖集散之地,奇珍甚多。泉乡里多传,坊主是个神出鬼没,性情古怪至极的九尾巴猫儿。年纪不小,脾气好大,不易相与。”
易风不爱听这话,遥遥与他呲牙:“什么性情古怪至极,胡扯。”
麒麟正往步惊云口袋里爬,行至半途,插一句:“说得也没错。”
如此议定成行,一大家子妖啊鬼的,骨头花儿,四象瑞兽,头上簪了,兜里藏了,步惊云妥帖捧了聂风,随易风一路西去,千山万水的,拐了又拐。步惊云好歹拎了两根子水萝卜,拿手刀片片寸了,喂与聂风。聂风兔牙儿一咬,爪子捧着,慢慢嚼。
待得聂风吃了半饱,几人才至地头,尽是些枯树寒枝,霜花雪叶的,一口井,没得稀奇。骨头向步惊云头上折了腰,弯下一片叶来:“这是入口?”
易风要他噤了声,自个儿呜哩呜哩念了几句,便引了一只绿鸟落在梢上,莺啭燕啼的,鸣了鸣,又敛了翅,一落而下,及地化了人,翠翘红裳,蝴蝶儿髻烟斜了,躬身与众位施个重礼。
姑娘见着步惊云,一愣,半天转了神来,同易风拱了手:“主人。”
易风看她:“嫣翠,可以叫荆奴开门了。”
姑娘诺了,袖里摸了一枚碧羽投往井里去。几人姑且候着,等半天,眼前草啊树的,尘泥土石,瑟瑟轰然一颤,劈山分海的,竟划出道来,把一片子荒原湍挤成了崖岸。在场的都是些朽骨妖鬼,沧桑见得多了,可乍逢了这般境况,也难免稍有忡怔。
聂风最是惊诧,勾了步惊云的扣子向他肩上去。步惊云见他爬得辛苦,托了两条小短腿儿送他一程。聂风登高望远,萧萧一叹,很有些慨然,奈何他现下左右还是兔子样的,小牙一蹦,垂了耳,生生圆成一团,叫人看了,实在也念不出什么九嶷千丈的豪气来。
易风瞟他:“聂风,你毛乱了。”
聂风拿爪子替自己捋捋,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