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律-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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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不多会儿,有人按下门把手。洛阳眼疾手快地抓住内侧的手柄,低声道:“三日之约,决不食言,你快走吧。”
结果,人家也用不着他下逐客令,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洛阳木木地眨眨眼,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啐道:“没心没肺!养不熟的白眼狼!”
外面的保安察觉有异,猛地用力,洛阳虎口巨震,仅剩的最后那点力气,全都用在了紧扶着墙不让自己后脑勺着地上了,保安闯了进来,只看到一地狼藉和一个靠坐在墙角的迷瞪瞪的洛司令。
洛阳:“帮个忙。”
保安哭丧着一张脸:“出什么事儿了?”
洛阳上下唇微掀,不知道念叨了一句什么,保安纸糊的驴似的“啥”了一声,洛阳艰难地咽口唾沫,硬是飚了一嗓子,那气势简直能把房顶掀翻,“我说把我从窗口扔下去!”
保安真是不敢苟同。
也难为他在医院里站岗这么多年——
一方面,在四面八方的彪悍医闹手里百炼成钢,知道遇到这等人命关天的危急情况,得首先瞒过良心的眼睛,把麻木端上台面,以防惹祸上身。
一方面,又在穿白大褂的那帮人身上,知道得先救命。
所以这两方面拉锯,就把这位保安拉得原地不动,先看了眼屋角的监控,发现监控的指示灯是关闭的,然后,他竟然义无反顾地掉头跑开,叫人去了。
洛阳见状,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没把自己卡死,他心说:“妈蛋!我坐拥金山,难不成还讹你不成?”
等保安再次露面前,他自己从后窗口爬了出去——对于三天时间,走楼梯简直慢到不可理喻——有“超能力”在身就是不一样,除了千阳留在他身上的那些无法愈合的伤,他一咬牙一跺脚,就还能健步如飞。
他急匆匆回到家里,翻箱倒柜地找出了那罐子“洛神婆牌神农水”,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家门。
但奇怪的是家里竟然没有一个人——除了大活宝和二活宝正其乐融融地“父慈子孝”。
他抬脚路过顾寒声的房间,深深地看了门把手一眼,抿了抿嘴唇,心说:“我的天呐,你竟然主动跟别人定了一个‘三日之约’,说好的把此人泡上床呢?”
孩子顿感心塞无比,觉得自己是开天辟地以来首屈一指的大傻逼,大傻逼默默地走过这个房间,用步伐的缓慢与沉重表达了自己对此屋主人的眷恋——
慢慢走真能耽搁不少时间呢!像他这样一个自己给自己判了个三天后问斩的死刑犯。
“也不知道今后再看见他,有没有能力再死乞白赖地爱他一回……拉倒吧,千阳那个冷血无情的疯子。”
然后他就掉头返回了医院。
他师姐那个病房里的可怜母亲还原封不动地坐在床上。
洛阳还专门带了自己的白大褂,像模像样地挂了胸牌,为了增加自己是个救死扶伤的医生这一信号的可信度,他还顺手摸了一副金边眼镜架在鼻梁上——
看上去像个才华横溢的年轻大夫,而不是一个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毛头小子。
他走进一点,听见那母亲在低低地一人自言自语。
年轻妈妈看见一个大夫大步走过来,呆滞的神情更为呆滞——正是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手起刀落,便给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宣判了死刑——她下巴收回去,眼神因为枯涩呆滞而显出几分阴鸷,提起嘴角无端地笑了一下。
“我的孩子啊,这世上只有痛苦是最便宜的,它不仅一文不值,它还买一赠一。是啊,还活着干什么呢?睡吧睡吧,没有人来打搅你,没有人再会用粗针头扎进你的血管。”
在此期间,原本安心睡觉的孩子——尽管喘鸣声一直没有停歇——突然浑身剧烈抽搐起来,嗓子眼里发出一丝细细的尖鸣声,四肢缺钙似的痉挛发僵,格外费力地啼哭起来。
年轻的妈妈裹紧了自己的孩子,仿佛失去了理智,也抛弃了所有的教养,恶狠狠地对着洛阳说:“滚!”
洛阳敛目低眉,不为所动,他三下五除二地解开那孩子的层层包裹,从自己白大褂里掏出一管不带针头的注射器,沿着孩子唇缝将神农水挤了进去。
年轻妈妈的一张脸几近扭曲变形,惊慌失措地掐着他挽起袖口而赤/裸的胳膊,尖声道:“你要干什么!”
正逢洛阳脾气不好,气压十分低,便没好气地回了她一句:“自己有眼睛不会看?不识好歹么?”
没过一会儿,那孩子的剧烈抽动渐渐慢了下来,急促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一直胡乱蹬踏的胳膊腿也舒展开,一动不动,犹如安息。
洛阳心头猛地一跳,略带慌乱地去摸脉搏呼吸。
只是暂时地入睡了。
备受煎熬、接近失心疯的母亲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愣愣地说:“谢、谢谢?”
洛阳松口气,本该马不停蹄地奔赴下一个病房,但却因为腿软,十分没出息地一下子瘫进了家属椅子里,对这个妈妈那疑问句式的“谢谢”翻了个白眼,心说:“可惜我并不觉得你很客气。”
年轻妈妈似乎对于自己此前错怪了这个大夫而暗自羞愧,清了清嗓子,支支吾吾地说:“这、咳,这是什么药?为什么以前的大夫都没有给用上?”
洛阳没理她,他再琢磨一个更大的问题,“证实洛神婆水效果立竿见影,可手里也就这么一罐,更多的还在昆仑山的后山上,而患儿却这么多——杯水车薪,难以奏效。怎么办?”
回过神来的时候,年轻妈妈不知何时已经扯到了自己的家世,活像逢人便哭诉的祥林嫂:“……孩子他爸叫张懋森,是个在风流窝里花天酒地的窝囊废。自打把我们娘俩丢进这个抢钱的医院里,足足有十天半月没露一面啦,家底早八百年吃光当净了,因为欠了一笔医疗费,就连这个病房都没资格住了……”
“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洛阳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没工夫听她在这里卖惨,起身准备走。
“……张懋森个杀千刀的,欠了一屁股赌债,追债的人都堵到家门口啦,他自己脚底抹油溜了,我那时还大着肚子,拿什么还给那一帮凶徒……”
张懋森、张懋森,起的倒是个人名,怎么净干些畜生才干的事儿呢?
洛阳转身走出病房,没几步,第六感上涌,觉得大事不好。
至于是哪里不妙,他说不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两只脚不离痛楚,不离障碍,不离石块路,不离荆棘丛,有时还陷入污泥,但是,他的头却伸在光明之中。《悲惨世界》雨果
第39章 丑陋
当天傍晚,毫无预兆地下了一场大雨——说它毫无预兆,是因为天气预报曾报道今后一连几天都将是秋高气爽的大晴天。
仿佛一阵神力吹来一片乌云,在那乌云里则藏着霹雳。
在一处低矮平房里,一道闪电划过,刹那的电光照亮了小胡同最深处一间破烂不堪的房屋。
那里正上演着一处淫/乱,把闪电也羞得无地自容,深恨自己为什么长了一对锃光瓦亮的大招子。
男人□□的肩背上,用现实派的写实手法纹了一个搔首弄姿的赤/裸女人,那纹身上的女人媚眼含春,一只手半遮半掩地放在自己胸前,一只手则点在自己唇角,一点舌尖自齿缝间露出点端倪,显得无比风骚。
此外,她是半跪的姿势,胸、腰、臀的细节在外人面前展露无遗。
那男人的身下紧紧贴着一堆白花花的肉,女人紧抓着他的后背,把男人后背上的风情女人抓成了老黄瓜脸。
噼里啪啦的雨声掩盖了世间所有的动静,只在偶尔片刻的寂静里,有歇斯底里的呐喊呻/吟见缝插针地挤进来。
在那一对媾/和的男女五步开外的地方,四个赤着上身的男人正围着一张赌桌。
赌桌之上,只有一根不甚明亮的蜡烛,因为大雨使整个小村庄都断了电;赌桌之下,喝空的啤酒瓶滚了一地。
不多时,在巷子口转进来另一个满脸病态的女人。
她因憔悴而显得丑陋不堪,手里紧紧握着一把伞,怀里还抱着一个严严实实的包裹,一步一滑地走在小巷子泥泞的道路上。
没有人知道她的目标,她的脚步径直走过了这条巷子里许多紧闭的窄门,仿佛跋涉过万水千山,这才终于来到胡同尽头的那间房门口。
这是她自己的家,可她没有勇气开门。
她死死咬着自己下唇,抱着那把雨伞如同抱着一条命,四处张望之后,无奈又愤恨地退到了一处勉强能避雨的房檐下。
她蹲下来,把自己和孩子缩成小小一团,用那把过大的雨伞给自己围出了一小块天地。
她在伞与墙沿的缝隙里向外望,慈母心在一瞬间变成了一堆铁石。
这样活生生的血肉现实,她歪着头打量了半天,滔天的怒火仿似被漫天的雨浇灭了一样,她冷静下来,手掌无意识地攥着半块残砖,似乎在仔细研究,待会儿首先从哪个人头砸起,能把这些肮脏的人和事砸得稀碎!
怀里被雷声惊到了的孩子的哭声突然响起,不啻一声惊雷炸开在她耳边,她那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瞬间又愁苦起来:一时泄愤杀了张懋森,带着孩子远走高飞隐姓埋名么?
可是贫苦出身的妇人家在这个残忍的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竟然同时想起了一句话: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她有些颓废地跪在地上,任凭大风将那把雨伞刮得底朝天,她扬起脸来痴痴地瞪着夜幕,心里在哭泣。
“老天爷,这句话是讲给谁听的?是用来告诫谁的?这世间的好人们蒙受了莫大的冤屈,他们满腔仇恨正欲发泄,却还在理智边缘,用这八个字守住了自己的底线;这世间的坏人们为非作歹,为所欲为地作恶多端,却似乎总能逍遥法外。用道德良知绑架好人们的双手双脚,眼睁睁看着那些恶人丧尽天良,还不能快意恩仇,那么谁来替好人们伸张正义?”
她痛苦地扯着自己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