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年-第2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路雅倒空酒壶,看着阿钦讪笑道:“而美丽的第一百二十五位新娘,睡前故事结束了,你的命运又将如何呢?”
*
七月十五,月上枝头。
阿钦不清楚异域他乡是否承传百鬼夜行之风,但当她在轿子上看见围观者避之不及的强笑,还有两侧凶神恶煞的壮汉,无论如何比那百变的鬼脸还要骇人几分。
路雅掀开轿帘,将金箔抛入轿中,临末握着阿钦的手笑眯眯道:“将你的身体抽干以后,是抽筋拔骨还是骨肉相连?总之一定不会好看……我忽然有些舍不得了!”
阿钦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得静静的她摆弄自己,眼睛注视轿外的一举一动。
敲锣打鼓的声音渐渐远去,阿钦被扶下轿子,对着大堂行了几个跪礼后,路雅忽然摘下她红火的盖头,笑道:“你永远都是我们的人啦!鲁蒙刚出去打仗,这中原婚礼有趣得很,不如让他们再来一回罢?”
于是,又吹吹打打颠三倒四的走了一遭,一直折腾到半夜。
阿钦被送回地窖,昏昏欲睡之际,猛然听见石阶上响起沉重的脚步,淡淡地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游移,阿钦看着眼前的男人,暗自握紧的手中的筹码。
待他慢慢走近床榻,阿钦屏住呼吸,看准时机将发簪插入他的喉管。
“哗——”昏烛湮灭。
灵活的离开床榻,扯下肩上的披纱,她蒙住对方的头打了个死结,抓起烛台狠狠敲上他的脑袋。
忽然,鹰爪般的大掌抓住她的手,阿钦猝不防及被按倒,烛台滚落在一旁。
黑暗中的石室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男人粗暴的将披纱从头上扯下,阿钦一动不动,听着诡异的声响,任由冰冷的生物爬上自己的背脊,那人似乎也有所察觉,放开她的手向后退怯,不想竟在石桌前被缠住了右脚,被迫留在木椅上。
阿钦在黑暗中看不清所有,只见对方一动不动的靠着桌椅,隐隐约约还可以看见他身上三角形的蛇头,便当机立断将手中的发簪掷了出去。
椅子上传来绳子绞紧的声音,黑暗中忽然发出一丝短小的呜咽,然后是长久的沉寂。
一缕橙色的火光点燃了石室。
“老爹?是你!”阿钦惊讶道。
安纳达脸色苍白的拉紧缰绳,试图将鲁蒙全身绑在木椅上,青绿色的小蛇环绕在尸颈间,咽喉上还有一支纯银的发簪。
“姑娘,过来帮我一把,”安纳达将青蛇引入一个麻布袋里,侧过身抽出腰间的匕首递给她,“向所有人证明他已经死了!”
阿钦抿唇,一言不发的接过短刀握在手心,用削铁如泥的刀锋将鲁蒙的头砍了下来。
“十年的战争终于要告一段落,荒都人胜利了。”安纳达将敌人的首级装入另一个袋子中,如释重负的叹息道。
“我还能回去么,老爹?”
“当然,”安纳达看着阿钦的脸,眼中有读不懂敬畏与钦佩,“荒都永远欢迎善良的勇士。”
深入虎穴,请君入瓮,似乎更多的是有惊无险。
正当二人心神松懈之时,安静石室的通道里响起了不安分的呼喊:
“鲁蒙!鲁蒙!你的下属打起来了!中原的婚礼竟然可以骑马……鲁蒙?哥哥,你还在么?”
荒城咫尺
“鲁蒙!鲁蒙!你的下属打起来了!中原的婚礼竟然可以骑马……鲁蒙?哥哥,你还在么?”路雅大声呼唤着,走下通往石室的阶梯。
马靴叩在石缝上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脚步渐进,阿钦与安纳达听着那嘀嘀咕咕模糊不清的抱怨,仿佛像死神吟诵的歌谣。
身边的黑暗在角落里开始躁动,一群又一群的褐尾蝎聚集在一起爬上阴湿的墙壁,急促而有序的喧响回荡在室内,似乎在欢迎着饲主的到来。
“路雅!鲁蒙让你打完水去地窖!”
脚步声戛然而止。
“真是的,早干什么去了!”路雅愤愤不平的嘟囔道,“不理人也就算了,打水可是个力气活……”接着又骂了几句,一步步回头向上走。
直到声音渐渐远去,石室中两人心口的大石才算落地。
安纳达将沉甸甸的包袱背在肩上,望了一眼还未来得及关上的石门说:“我们必须快点出去。”
*
苍云遮月。
冰冷的石室里,阿钦将耀眼的烛火高举在头顶,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随口问道:“鲁蒙怕蛇么?”
“自小跟他那个疯子父亲长大,想不被蛇咬都难。”
“那刚才……”
“他怕蛇。”安纳达一步一步跟随在后,稳健的踏着台阶:“可以克制疼痛,却不能克服恐惧,他父亲留给他的身体百毒不侵,也让他难以释怀。”
“蝎子,蛇虫,这些成为他噩梦的那一天,也成为了他的弱点,每个人都有缺憾与不美,于是我们隐藏在黑暗中,点燃明亮烛火的,是神。”
阿钦回头,最后望了一眼椅子上被毒物啃食干净的无头白骨,走进石门。
过了一会,安纳达的声音再次在黑暗的甬道中响起:“几年前,守城队伍在临近荒都的某片水地伏击了反叛者,我们几十个人一起,却只有两人存活,从那天开始,他就成了我的噩梦。”
“我曾经将枪对准他的头盖骨,却只在他的脸上留下疤痕,仅仅是因为恐惧。他将这定义成生命的耻辱,而对于我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厌恶自己的理由。”
通道的尽头显露出点点白光,安纳达用另一只手按着疼痛的肩胛骨,脸白如纸的接过阿钦手里的烛火,道:“姑娘,事实上你必须跟我们回去,因为鲁蒙已经死了。”
话音未落,尽头的门被打开了。
“安纳达,我们必须快些,他们要发现了!”一个年轻的男子喊道。
安纳达将装蛇的口袋交给他,几人迅速离开地下。
流民们兴高采烈的围着火堆跳着舞,路雅费力的从深井里打出清水,强壮的弓弩手喝着皮囊里的马奶,一切似乎依然沉溺在美好安详的幻梦之中。
安纳达他们正在谨慎有序的撤退。
正在他们走到村落偏僻的角落,牵着费力唤来的骆驼准备踏上回归的路途的时候,兴奋的火焰被浇灭了。
路雅含着眼泪将井水倒入火堆里,奔放开朗的村民鸦雀无声的退开到一旁,他们拿起刀,拿起剑,拿起一切武器,整个村落陷入沉寂的阴霾中。
一声凄厉怪异的嘶叫是所有行为起征点。
“快走!”安纳达狠狠地抽了一鞭驮着包袱的畜生。
慢悠悠的骆驼低吟几声,四蹄撒开跑入大漠荒芜的怀抱,安纳达狂奔几里,见后面的火把大亮,急中生智滚进了沙堆里。
“快追!有马向那边跑去了!”
弩手拉动长弓,将羽毛箭钉在马腿上,收手道:“没有人,只有包袱,是个空哨。”
“那边还有一匹,往荒都的方向跑了,快追上去!”
火把渐渐远去。
安纳达拍了拍身上的土,从沙丘里站起来,转身去寻觅骆驼的踪迹,刚走几步,忽然看见被埋没在尘土里火色衣裙,用手扒开土,一张早已陷入沉睡清丽的容颜映入他的眼帘。
“姑娘?姑娘?”安纳达弯下腰,看见黑色羽箭刺穿了背后迤逦的红裙。
*
月亮大又圆,大漠空寂冷。
瓦西难得晚上不困觉,抱着厚重的皮囊喝完最后一滴温暖的奶酒,风呼啸刮过,吹动皮革夹袄上的茸毛,他坐在城墙上望着清明泠然的月亮,丢着石块想心事。
“月亮啊月亮,千万别藏在云堆里,那样阿爸就找不到回家的路啦……”
“可是,你要是一直这么亮堂,阿爸他们就该被人发现啦……”
瓦西撑着下巴,又开始纠结的轻叹:“阿爸的胳膊刚好就出去打仗了,漂亮姑姑也不见了,阿契亚婶婶都要急疯了……奇卡的病刚好,还不能吃干食,香喷喷的烙饼都几个月不做啦……”
“少吃一块烙饼,出去打仗的人就多回来一个……这样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他。
凛冽的寒风扬起尘土,暗黄的砂砾飘荡在空气中久久不能散去,流沙的尽头出现几个奔跑的影子。
瓦西揉揉双目,以为自己眼花了。
“哎!快开城门!荒都的守卫者回来了——”声音透过风的力量,将消息传到了很远很远。
接着,城里的灯亮了,一盏,两盏,整个城都里变得灯火通明。
瓦西急匆匆的奔下城墙,他要去打开城门,迎接胜利和英雄们的到来——
“阿爸!”
*
阿钦是在回城后的第三日醒来的。
将毒箭拔出的伤口鲜血淋漓,嘴唇干裂的像龟裂的土地,阿契亚担忧的帮她洗头发,安纳达看她的眼光有些复杂。
可这些她都不会知道。
她看不见了。
安纳达说这是毒素蔓延到眼睛,可能是暂时的,也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再见阳光。
屋外的平民们都叫着“女英雄醒了”,欢呼雀跃的声音传遍了大街小巷。
“我告诉他们你杀了鲁蒙,”安纳达说道,“愿意留在这么,姑娘?”
阿钦用无神的眼睛望着他,说了声“好”。
荒都的沙堡迎来了新居民,战争的硝烟似乎散去了,阿钦用口袋里不多的盘缠买了间土房,阿契亚帮忙将包袱搬进去,时不时来串门。
瓦西带了许多东西给她。他买了一支木簪,一把象牙梳,一边摆弄阿钦的长发,一边看着镜子里的人道:“漂亮姑姑,阿契亚婶婶的丈夫在战争中死了,可奇卡还是出生了,虽然没有父亲,但他还是活了下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阿钦拍拍他的头,笑而不语。
瓦西看着她空洞无神的双眼,心里着急,抓住那消瘦的手道:“城里来了几个异乡人,像是从东边来的……漂亮姑姑,我们去看看吧……”
阿钦依然不语,淡淡的摇摇头。
瓦西拗不过她,咬着牙跑掉了。
看不见的日子里,阿钦的触觉变得敏锐,安纳达送给她一